030回憶 (28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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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裏，母親早已經做好了晚飯，在桌前安靜等著他們，這空蕩蕩的繁華室內，竟有一股說不出的淒涼，平常活躍氣氛的於安，也沒了心情，安靜的餐廳內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聲。
164於博書的下落
一頓飯大家各懷心思，心裏藏著許多無法言說的心思。似乎所有該說的話、該交代的事，都已經說完了。
於優瞥了眼坐在沙發上安靜看著電視的母女倆人，忽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，她楞楞的站在相依偎的那對身影背後，欲言又止，心裏暗下決心，不論怎樣，一定要讓於安睜開眼的時候，就看到那個他們惦記的人。
當正午的陽光高高懸掛在天上時，於安已經打了麻醉藥，安靜的被送往手術室裏，於優緊緊的扶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的何雨珊，目送著昏迷的於安慢慢遠去。
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，何雨珊臉色蒼白，隨時會昏厥過去的樣子，而於優也好不到哪裏去，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，心裏一遍遍默默的祈禱著，季然守在手術室的門口，緊張的在門口張望著，四下裏人人屏息凝視，心臟咚咚跳動。
忽然，熟悉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沈寂，於優看了眼號碼，是個陌生來電，拿起電話走到一旁接起來。
“你好，我看到你在網上發布的帖子了，我有那個人的線索。”平常的男聲，聽不出有什麽異常。
“請說？”於優一顆心砰砰跳動著，竭力裝出平靜的樣子。為了盡快找到於博書的下落，她在網上發布了帖子，並且許諾如果能找到的話，一定會有酬謝，帖子發出去了好幾天了，幸好終於有了回覆。
“他現在就在城北區興隆街236號，你趕緊來。”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：“他好像有所警覺了。”
“好的，我現在就來。”於優匆匆掛了電話，焦急的搓著手，有點猶豫，那邊於安正在進行著危險的手術，好不容易拿到了於博書的線索，不能讓它就這麽斷了，她看了眼靠在椅背上焦灼的何雨珊，咬咬牙，心裏已經有了決斷，如果於安醒來後就能看到那個人，估計心裏也會安慰不少，手術室這邊媽和季然都在，肯定不會有什麽事。
現在還不能把這消息告訴老媽，雖說她心裏對於博書還是有恨意，但於優看得出來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這種恨意已經慢慢變成了擔心和焦慮，這個人，二十多年來已經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，這樣漂泊在外，肯定受了不少苦。
於優已經看到過好幾次何雨珊捧著相冊偷偷掉眼淚的樣子，在消息還沒確定前，就別說了，免得她又空歡喜了一場。
於優收起手機，擡起頭深深看了眼亮著的紅燈，緊咬著嘴唇鉆進了電梯。手機進來一條信息，是那個陌生號碼不斷在跟進消息，光滑潔凈的電梯墻壁印出她的臉，眉頭緊皺，心事重重，她想了一下，給裴朗打了個電話，無人接聽，也是，過完年了，他那裏有很多事堆著，剛才手術前過來了一會兒，又被人叫走了，她想了想，把地址發到了裴朗的手機上。
一路上，出人意料的順利，乍暖還寒的天氣裏，路過的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，出租車司機熱情的寒暄著，於優看著短信，偶爾回答上一兩句，心不在焉的不斷催促著司機趕緊加速，是以，她錯過了司機先生善意的提醒。
“姑娘，興隆街那個地方匯集著三教九流的人，你一個人去小心點呀。”
“謝謝。”於優點了點頭，更加肯定於博書在那裏：“麻煩你加個速。”
藍白條紋相間的出租車快速駛入了車流，新年的氣氛還籠罩在城市的上空，遲遲不肯散去。
車子停在了興隆街街口，於優再三確認下，才下了車，如果說之前看到的桐市是現代化繁華的大城市，而這裏的時間仿佛依舊停留在二十年前，低矮逼仄的平房，縱橫交錯的巷道，每條路都是泥土鋪就的，前幾天下了那場大雪，導致這條路泥濘難行，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垃圾箱，散發著惡臭，她捂住鼻子，怎麽也不願相信於博書就在這個地方，正當她準備掉頭回去的時候是，短信響起，一張從側面拍的照片，雖然有些模糊，卻能清晰看出那個人的輪廓，正是她尋找的人。
她咬著下嘴唇思索了會兒，又給裴朗打了個電話，依舊無人接聽，她搖搖頭，收起手機，開始往裏走去，不遠處的角落裏，一個在黑暗中窺伺已久的人慢慢走了出來，臉上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。天助我也，一切都如此順利。
於優循著墻上標註的淩亂門牌號深一腳、淺一腳的往裏走去，剛過完年，很多人還沒返程，所以偶有一兩個人匆忙走過，絲毫不理會於優問路的話。她就這樣走走停停，間或收到一兩條提示信息。最後一條信息定格在236號，她擡起頭看了眼遠方，淩亂的巷子似乎看不到盡頭，也不知道於安手術怎麽樣了，她看了眼手機，越往裏走，信號越弱，距離預定的手術時間還有一個小時，這點時間，夠了，等於安從手術房裏出來，她就能把於博書帶回去了。
加油，她咬著牙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，縱橫交錯的巷道延伸出去，看不到盡頭，就像一張張張著嘴準備吃人的怪獸，於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，停住腳休息了會兒，想要找到於博書的念頭逐漸占據了上風，她邁開腳步，繼續往裏走去……
一路尾隨著她的那個身影在看到她重新邁開腳步時，終於松了口氣，大魚已經咬住魚餌，開始上鉤了。他的眼裏閃過寒冷的光，讓人不寒而栗：於優，這都是你自找的，怨不得別人了。
……
長長的會議在裴朗的極力壓縮下，還是開了很久，他揉著鼻梁，推開了辦公室的門，耳旁終於清靜下來，如果再待下去，他肯定會爆發的。這群人就知道天天盯著那些既得利益，在他耳邊嘮叨個不停。
陽光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照進來，好似撲了一層金色的紗，他不由的想起那次在這樣的金色陽光中，於優羞紅的臉，笑意爬上了眉頭，還沒來得及擴散，忽然感覺到莫名的心慌，伴隨著微微的抽搐，那感覺從心臟深處快速爬出，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，他迅速扶住一旁的桌子，迅速撈起手機，難道是於安的手術……
165興隆街236號
裴朗的心裏迅速升起不好的預感，這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和上次於優被困地震中一樣。
他搖了搖頭，甩掉那不好的猜測，屏幕上的時間顯示距離手術結束還有十分鐘，他的一顆心還沒安全落入胸腔，就看到了於優的短信，已經是好幾個小時前的事了。
“朗，我有那個人的線索，興隆街236號，速至。”
他劃開屏幕，好幾個未接來電，他連忙打過去，嘟一聲之後響起了冰冷的語音提示：“對不起，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……”
經常聽見的一句話，在一瞬間就仿佛把他推入了無底深淵，裴朗的瞳孔猛地睜大，修長白皙的手指開始忍不住顫抖，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回撥過去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，一遍一遍，回應他的都是那冰冷機械的女音。
裴朗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，他派了那麽多人去尋找，都沒有消息，而於優又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呢，那個地方魚龍混雜，是桐市犯罪率最高的地方，她在這裏待得時間不長，所以才不知道，一時間，各種不好的猜測湧上心頭，他連忙閉上眼睛，竭力讓慌亂的心鎮定下來。
裴朗快速的往外走去，距離於優最後一通電話，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了，他不放棄的撥打著，一邊安排人去醫院手術室守著，親自帶人開著車往短信裏提到的那個地址駛去。
車子風馳電掣的朝目的地走去，醫院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，手術出現了意外，正在全力搶救中，掛了電話，裴朗握緊拳頭狠狠的錘向方向盤，喇叭發出刺耳的鳴笛聲，劃破了寧靜的天空，白皙修長的手指骨節突出，本就嚴肅的臉比平常還要冷上幾分，一時之間，各種紛繁的思緒湧上心頭，他目視前方，終於在平靜的表象下理出了那千頭萬緒中的結。
是誰提供的線索？是否有人特意引於優過去？目的到底是什麽？會是她的父親嗎？
隨即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，哪怕於博書再不喜於優，也不會在於安手術的節骨眼設計自己的大女兒，那還會有誰呢？他把心裏所有懷疑的人猜測了一遍，越想越心慌，差點撞上一個橫沖直撞的行人，還好他剎車踩得及時，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，在現在這個節骨眼裏，不能出任何差錯，否則於優怎麽辦？
裴朗坐在架勢位置上，發了好一會兒呆，壓抑住恐懼的心理，猜猜重新發動車子上路，在沒有到達之前，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預感是否正確，只有親眼所見，才能讓心安定下來，他看著筆直的黑色公路通向天際，狠狠的踩下油門。
葉凡本來要開車，被boss拒絕了，就安排他帶上公司身後最好幾個人跟在身後，他很想問是否去打群架，鑒於那比鍋底還要黑上幾分的臉，他保命的打消了這個念頭，車子忽然加速，他拽緊把手，強壓下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，哀嘆連連。
車子急剎車停了下來，裴朗看了下導航，已經到目的地了，他打開車門，快速的跳了下去，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，但眼前所見，還是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，這臟亂差的街道難道就是於博書的藏匿之地嗎？
因為於優的關系，他曾暗中調查過她周圍的人，黑底白字的報告寫的清清楚楚，於博書從小也是飯來張口、衣食無憂，怎麽也無法想象他會在這裏容身，他擡起頭又看了眼斑駁的三個大字，邁開步子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。
因為找了熟知地形的人，不一會兒功夫，他們就找到了短信上的地址，看著那一片低矮的房屋散發出來的惡臭，裴朗知道自己的預感已經驗證了。
“你確定沒找錯？”葉凡皺著鼻子再三確認道。
“葉先生，真沒錯，這就是236號。”帶路的小個子拍著手掌，一副指天發地的委屈樣。
“行了，讓他走。”裴朗擡起頭看了眼漸漸黑下來的夜色，緩緩的開了口，聲音低沈冰冷，一點溫度也沒有。
小個子得了錢，卑躬屈膝的笑著跑遠，今天這錢真容易。笑聲飄散在空中，鉆進了留在原地的一行人耳朵裏。
“在周圍仔細看看，有沒有什麽遺留痕跡？”裴朗發完話，率先走向一旁的巷道裏。
葉凡看了看標著236號門牌的廁所，無奈的搖了搖頭，怎麽都覺得自己被耍了，但boss發話了，他也只能照辦，到現在，他還一頭霧水，扔下會議室裏那一群股東、高管，跑到這裏來找什麽？
他看著老板的身影在周圍溜達著，似曾相識的驚慌樣子，這種方寸大亂的模樣，上一次還是於小姐遇到地震的時候，難道？
他立刻繃緊了弦，揮了揮手，快速安排剩下的幾個人往其他的地方去搜尋。
這一塊四通八達，是好幾個巷道的交叉點，裴朗簡單查看後，終於明白報出這裏地址的原因，無論是逃跑還是隱匿，都是一個好地點。
是誰？膽敢綁走他的人？就算掘地三尺，他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，挫骨揚灰也無法解恨，裴朗咬牙切齒的思索著，從前，他在詭譎波瀾的商場上樹敵，遇到過幾次生死攸關的時刻也覺得無所謂，但這一刻，他開始前所未有的害怕，如果這個人是為錢而來，那倒好，就害怕他有別的企圖？他不敢再想下去，如今得趕緊找回於優，多耽誤一秒，她就多一份危險。他拿出手機，撥打了一個號碼。
不一會兒，幾輛警車嗚啦啦啦開著過來了，現場拉起了警戒X線，帶頭的人走了過來，裴朗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下，和帶頭的人握了個手，開始介紹情況。
……
“好，裴先生你放心，上級對這件事情非常重視，我們一定盡快解決。”
裴朗禮貌頷首，心悶得像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天氣，他鉆出警戒線，看著在不遠處兩三個湊做一堆看熱鬧的人，叫來葉凡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。
166是你
“這……”葉凡為難的看了眼自家boss，視線不由自主瞥向旁邊搜尋著的警察身上。
裴朗微微皺了下眉頭，看過來的視線又冷了幾分。
葉凡連忙比了個手勢，一溜煙的跑走了，走了一段距離，他停下腳步，轉過身去看了眼Boss的背影，還能感覺到那一眼帶來的涼氣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，趕緊去執行吧。
在生老病死已經成為平常的醫院內，手術室裏的醫生使盡渾身解數再和死神作鬥爭，要讓躺在那裏的年輕女孩平安歸來，一門之隔的走廊外，何雨珊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，不再清澈的眼睛裏寫滿了慌亂和著急，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，只能無力的坐在原地，期盼著好消息。
季然依舊面無表情，仰著頭看著裂縫的天花板，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，骨節分明，在胸腔中跳動著的心隨時都會
一輪圓月掙脫黑暗的雲層，漸漸露出笑臉，清冷的輝光灑向大地，平靜的俯視著大地上的一切黑暗與光明。
從來不信鬼神之說的季然，在看到這輪金黃的圓月時，就像一個病入膏肓之人竟然開始亂投醫，走到窗戶邊開始一遍遍默默祈禱著：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靈，我願用我的二十年壽命換她健康，請你讓這個善良可愛的姑娘平安歸來吧……
命運真是可笑又可惡，誰曾想到那個驕傲的像孔雀一樣的男人，有一天也會匍匐在命運的腳下，求著從不曾相信的鬼神……
也許是誠心感動了天地，也許是那二十年的壽命成為了巨大的誘惑，也許是……平穩的綠線在急速嘀了幾聲之後，終於又恢覆忽高忽低。幾個醫生神色陡然一緊，默契的對視了一眼，再次集中註意力，開始與時間賽跑。
在這場生死未知的手術緊張的進行著的過程中，城北區的一個陰暗地下室裏，偶有一兩只老鼠快速跑過，只留下正中央那個被捆住手腳蒙住眼睛的人不斷掙紮著，偶有一絲光線快速掠過，印出五官輪廓，正是莫名消失在興隆街236號的於優。
她張著嘴，想要呼喊，令人作嘔的臭味充斥在喉鼻間，她試著用舌頭去頂，只是徒勞，咿咿呀呀了半天，連個完整的詞都說不出來。
周圍靜的可怕，視覺器官被封閉後，聽覺就變得更加靈敏，在最初的驚慌恐懼之後，於優漸漸平靜下來，她艱難的坐起來，記憶開始慢慢回籠。
當她看到236號的時候，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對勁，但黑暗降臨沒有路燈的交叉巷道，完全無法分辨，她隨即找了個路口往外走，還沒走幾步，就失去了意識，直到在這裏醒來。
是誰如此大費周章設下了這個局？能以於博書線索為借口一步步引誘她上鉤，必定是身邊相熟之人，會是誰呢？有什麽目的？
她絞盡腦汁，把身邊的人都過濾了一遍，還是沒有線索。捆綁的繩子綁的真緊，被束縛的地方隱隱發疼。她又嘗試著掙紮了幾下，還是不行，眼睛被蒙住，也無法打量周圍的環境，但她不能坐以待斃，對方是有備而來，絕不會輕易放過她，危險的信號在心裏盤桓著，她使勁的一遍遍眨著眼睛，想要重見光明。
“下一個。”葉凡揮揮手，付了一定的酬勞後，叫進來了下一個，這些人全部是奔著重金來的，所謂的線索也是前言不搭後語，他側著身子看了眼隔壁房間裏臉色越發凝重的老板，收起了不耐煩的情緒。
“我……我看到那個姐姐走到這裏，然後站了一會兒，就往那條街走去。”這次進來的是一個是十二三歲的小男孩，看人還有些怯生生的。
電話響起，打斷了小男孩的話，裴朗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頭，看著屏幕上的名字，思索了一會兒，接起了電話，有些事情終究是瞞不住了。
“小朗啊，你看到優優了沒？”何雨珊的聲音有些嘶啞，說不出的疲累：“我打她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。”
“伯母，於安手術怎麽樣了？”裴朗沈默了一會兒，轉移了話題，看著腳底的黑影，決定還是等會兒直接登門說吧。
“好，好了。總算是救回一條命。”何雨珊笑了起來，幸福和心酸都藏在眼角堆積的皺紋裏，還好老天有眼，總算是又醒過來了，只是……
裴朗沒有註意到她話裏的遲疑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去：“伯母，我現在過來找你？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。”
於優氣喘籲籲的停止了動作，豎著耳朵傾聽著周圍的動靜，從她醒來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小時了吧，而她昏迷了多久呢？也不知道於安的手術怎麽樣了？裴朗發現她失蹤了沒？一個接一個的掛念湧上心頭，強烈的求生欲望激發出她無窮的鬥志，她皺著鼻子，眨著眼睛，繼續和眼睛上的黑布作鬥爭。
當一絲光線隱隱透進來時，她欣喜若狂，繼續努力著，忽然，沈重又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周圍的寂靜，她憑著那一絲光線，開始往一旁緩慢移動著。
門吱呀一聲推開，腳步停在了於優的面前，對周圍未知的恐懼讓她渾身僵硬，而這個人的視線落在身上，就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和她對峙著，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一口的危險。
“呵。”一聲似有若無的冷笑打破了這沈寂，那無法辨別男女的聲音卻讓於優忍不住汗毛直立，她覺得自己就像被圍困在陷阱中的獵物，無法掙脫，那個人忽然伸手拿掉了堵在她嘴裏的東西，大口的新鮮空氣湧進口腔，她活動了一下酸疼的口腔壁，慢慢合上了嘴。
那個人依舊不說話，視線依舊死死的釘在她身上，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，她知道，不能再等了。
“你是誰？”她穩住心神，疾言厲色的問道，先發制人總能讓自己在這樣的劣勢下爭回些場子，不能輸了氣場。
“哈哈哈。”掌聲伴隨著笑聲，驚動了空氣中的浮沈，鉆進了鼻腔裏，引得那個人一陣噴嚏。
蒙住眼的黑布就在這樣滑稽的時刻慢慢滑了下來。
於優眨眨眼睛，終於適應了這黑暗的光線，熟悉又陌生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，她瞪大了眼睛，眼睛裏寫滿了不可思議：“是你。”
167出事了
“你說什麽？”何雨珊霎時面如死灰，微微張著嘴，好半天才消化掉裴朗的話，機械的重覆道：“於……於優出事了？”
裴朗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反應，醫生已經在門外候著，只要他叫一聲，就能立刻進來搶救，但何雨珊比他想象的堅強多了，瘦骨嶙峋的手緊緊的攥著沙發上的布，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，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後，頹然的往後倒去，囁嚅道：“於優，於優。”
裴朗立在一旁，眼裏的情緒錯綜覆雜，明裏、暗裏兩條線都在進行著，到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，給於優打電話的那個手機號是路邊隨處可買的卡，沒有任何價值。警察那邊也把他能提供的人全部摸底排查了一番，沒有作案的可能性。
現在，只能寄希望與於家。
忽然，何雨珊猛地站了起來，渾濁的眼睛散發出仇恨的光芒，五官扭曲成模糊的一團，大聲喊道：“於博書。”聲音尖銳淒涼，直沖雲霄，就連裴朗都從那三個字裏聽到了憤怒和恨意，他張了張嘴，想要替那個人辯解幾句，頓感無力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與此同時，黑暗的地下室裏，臉上皺紋溝壑叢生的於博書猛地擡起了頭，似乎在冥冥之中聽到了誰的呼喊，撞擊的心臟微微的抽搐著，他掀開被子，坐了起來，冬夜的風肆虐著鉆進被窩裏，不一會兒，就凍得他直打哆嗦，他看著露出街面的半盞窗戶，被鐵條隔成一條條的視線裏，明亮的月也被切割成一塊塊，不知道城南的家人怎麽樣了？這個年是否過得安好？何雨珊和於優是否已經能夠原諒他了？
他承認，自己是個懦夫，缺少面對真相的勇氣，也不敢面對妻女責難的目光，哪怕在外漂泊無異，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，也不願回去，似乎只有身體上遭受磨難，才能抵消他的罪孽。但是這樣的罪孽，哪怕他窮盡餘生也無法償還，他走到鐵窗前，聽著呼嘯而過的車聲，幽幽嘆了口氣，如果早知道……
那個前幾天在橋洞下偶然認識的男人，為什麽會對他這麽熱絡呢？於博書猛地睜開了眼，再無一絲睡意。
“是我又怎麽樣？”昏黃的光線下，男人的臉上毫不掩飾都是恨意：“你壞了我的好事，毀了我的事業，憑什麽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享受名利和光環。”
“哼，都是你自找的。”等於優看清楚了面前這個男人，恐懼和害怕反而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鄙夷和不屑。
“都是因為你。”男人的眼裏迸發出惱怒和恨意：“要不是你在後面攛掇李薇，她怎麽會當眾在婚禮上甩了我，我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境地。”
於優幸災樂禍的看了他一眼，真是老天有眼：“你不是真愛無敵嗎？”
“那個女人……”趙隨氣急敗壞的瞪著她，表情瞬間變得狂亂，站起身來急躁的走動著，嘴裏還不停的念叨著：“都是因為你們這幾個女人，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。”他猛地彎下腰伸出巨掌，緊緊的扼住她纖細的脖子：“我看你還能囂張到什麽時候？”
“趙隨，松……松手。”無法呼吸的窒息讓她吐出來的字支離破碎，於優費力的掙紮著，一張俏臉越漲越紅，眼睛越睜越大，身上的力氣快速的流失著，她漸漸癱軟下去，恐懼的全身顫抖，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命喪於此的時候，大手松開，大量的空氣鉆入肺腔，激的她劇烈的咳嗽起來，眼睛緊緊的盯著趙隨，控制不住的全身發抖，縮著身子，想要裏這個人遠一點。就在前一秒，她在這個失去理智瀕臨崩潰的男人眼裏看到了赤裸裸的殺意。
“哈哈哈，看你還逞能。”趙隨叉著腰，得意的笑了起來，格外陰森，忽然，他往前湊了幾步：“要不是看你還有用處，我就讓你和……”
老舊的燈泡閃了幾下，發出呲呲的聲音，打斷了他要說的話，增加了恐怖的氣氛。
於優停止了咳嗽，擡起頭看了他一眼，快速的轉移了視線。這個男人已經瘋了，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麽恐怖的事情。
“你給我老實待著，否則有你好看。”男人看了她一眼，重重把腳底的破布塞到了她嘴裏，重新給她蒙上了黑布，罵罵咧咧的走遠了。
她聽到落鎖的聲音，還忍不住顫抖，直到那沈重的腳步聲消失了很久，才慢慢回過神來，寒冬臘月的天氣裏，於優的後背出了一層冷汗。剛才重見光明那一會兒，她已經把周圍的環境摸清楚了，她這應該是一個廢棄已久的地下室，她坐著的位置距離門口大概有三米遠，室內空蕩蕩的，什麽可以借助的東西都沒有。手機也不在，此刻真是叫天天不靈，叫地地不應了。她吸了吸鼻子，讓更多的空氣鉆進來，思索著該怎麽自救。
“天亮了。”裴朗停下在236號徘徊的腳步，仰起頭看了眼跳出雲層的第一絲金光，一夜沒睡的憔悴絲毫沒有減少他的英俊，下巴上冒出一層青青的胡茬，露水在皮鞋上滾動了一圈鉆進了土裏。雙腿重的已經提不起來，卻依舊想要往前去尋找。到現在，於優依舊一點線索都沒有，與其幹等，還不如自己也去找，他不知疲倦的以236號為中心，一次次穿越黑暗的巷道，期盼能尋到蛛絲馬跡。
“裴總，有人說看到過於博書。”葉凡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板鐵青的臉色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，說話的尾音都有些飄。
“在哪裏？”
“就在距離這裏不遠的棚戶區，我已經派人去查看過了，千真萬確。”
假線索太多，只能一條條親自去驗證，等落實了以後才敢上報，如果不是看到冷峻自持的裴總自虐成這個樣子，他也不敢貿然說出。
裴朗的眼睛瞇了瞇，漆黑如墨的眼裏仿佛點燃了一盞燈：“走。”簡潔利索的話語剛落，就急速轉身。
葉凡急的出了一頭汗，匆忙跟上去帶路。
此時，距離於優失蹤已經八小時了。
168於優，快跑
這一夜，無法安眠的人還有很多，何雨珊坐在臥室，一遍遍翻看著相冊，現在她什麽也做不了，只能寄希望於裴朗了，大女兒下落不明，小女兒昏迷不醒，所謂的丈夫更是……
她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，要在晚年的時候一次次承受這種錐心之痛，如果當初她聽了父母的話，是不是現在就過著順遂的人生了？
人老了，就開始回憶過去的事情了。當樓下的落地鐘敲響八下的時候，她回過神來，不行，必須振作起來，她不能就這麽倒下。
何唯還不知道於優失蹤的事情，但從昨晚到今早的電話一直都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，也隱隱感覺到不對，一大早就趕到了於家，門打開，就看到何雨珊強打著精神的樣子，已經猜到了一二，還沒來得及驗證，客廳的電話忽然響起，驚得靠著門的何雨珊抖了抖身子，邁著小碎步趕緊接起來。
何唯跟著走了進去，帶上了門，就看到握著電話的何雨珊臉色大變，轉過臉來求助的看著他，嗯嗯啊啊的應了幾句，他立刻反應過來，連走帶跑到了跟前，卻還是晚了一步，聽到的只有嘟嘟的忙音。
“小唯，怎……怎麽辦？綁匪要贖金。”
清晨的陽光透過鐵窗爬進了昏暗的地下室，灑下斑駁的光影，縮在角落裏的人動了動，經過又餓又冷的漫長一夜，於優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了，綁在身上手指粗的麻花繩咯的她渾身都疼，磨了大半夜的繩子沒有絲毫變化，強烈的求生欲望迫使她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。
時空仿佛在這裏凝固，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，她知道，自己暫時不會有危險，否則以昨晚趙隨狂怒的狀態，她早就喪命於此了，他一定還有什麽別的目的，想通了這一層，於優好像沒有那麽恐懼了。
她豎著耳朵，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，想著裴朗和家人肯定已經發現了她的失蹤，不知道得急成什麽樣了，過了一會兒，又似乎聞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，肚子也開始不爭氣的打起鼓來了，平常這個時候，都有裴朗或者家裏的張嫂準備好豐盛的早餐了，就在她想象著大快朵頤的時候，沈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，這一次，她聽出來還不止一個。
“起來。”趙隨推門開走了進來，照著她的小腿就是一腳：“吃東西。”說完，撤下了她嘴裏的布團和眼睛上裹著的黑布。
終於口舌能動，目可以視了，於優瞇著眼好一會兒才適應這久違的光亮，她擡起臉，看了下居高臨下的男人，目光落在面前的那碗飯上，已經不能說是飯了，米水混在一起，上面還飄著冰渣。
趙隨蹲下來，揪起她的衣領重重往墻上一搡，拿起勺子舀起碗裏的飯一股腦塞到她嘴裏，餿味混合著亂七八糟的味道鉆入鼻腔，她忍不住想嘔吐，卻緊緊的咬住牙關，艱難的咽下去，渾身發冷，還沒等她完全消化，第二口飯又塞了進來，於優咬著牙，背在伸手的左手緊緊掐著腰上的肉，一口接一口的吃完了一碗飯。
“呵呵，原來錦衣玉食的於大小姐也能和野狗吃一樣的飯。”趙隨拍拍手掌站了起來，言語極近侮辱之能事。
於優木著臉，安靜的凝視著他，連一個字都沒有回應，她知道，這種時候越是不回應，他反而很快就能安靜下來。
果然，趙隨罵罵咧咧了一陣兒，也覺得沒勁：“媽的，跟個傻子似的。”說完，拿出手機來道：“說話。”
“裴總？”葉凡看了眼接完電話楞了好久的boss，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，此刻的他，面色鐵青，眼裏燃燒著憤怒的火焰。
裴朗緩緩的轉過身，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望過去：“你現在立刻去於家，隨時報告我那邊的狀況。”
警察的辦事速度還是很快的，根據目擊群眾提供的線索，已經對犯罪嫌疑人有了初步的畫像，照片剛發過來，他就認出了這是上次的那個渣男。
警方那邊已經確認了綁架於優的人就是趙隨，更讓他恐懼的是這個人身上竟然背著命案，和亡命之徒打交道的於優就像是踩在懸崖邊上，一著不慎，就會摔得粉身碎骨。
他不敢賭，賭不起。
當第二個勒索電話打來的時候，何雨珊已經鎮定下來，她看了眼坐在周圍的警察和何唯，接起了電話。
“餵。”饒是這樣，她的聲音還是忍不住顫抖。那邊沒有人說話，回應她的是重重的巴掌聲和男人帶著怒氣的吼聲；“快說話。”
那低低的一聲啊通過電話線重重的撞擊了一下何雨珊的耳膜，她立刻反應過來：“優優。”
“老太婆，聽出來了吧，這是你的寶貝女兒，現在按我說的去做，否則你就等著收屍吧。”用了變聲器的男聲就像是長指甲在玻璃上劃過一般，讓人牙根發酸。
“好，好。你說吧，只要不傷害我的女兒，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。”
“不許報警。”
“嗯嗯。”
一旁的警察已經開始了定位系統，遞過來一張紙條：“盡量拖延時間。”
“現在去籌錢吧。過會兒我在打給你。”
“那……”何雨珊的話還沒說完，那邊就傳來了忙音，她六神無主的看向警察，已經無法思考下一步該怎麽做。
“很遺憾，通話時間太短，無法準確定位。”為首的國字臉隊長遺憾道：“這個人具有很強烈的防範意識，每一個電話都是換了地方，而且通話時間都不超過四十秒……”
“我現在去籌錢。”何雨珊再也坐不住了，扶著一旁的何唯顫顫巍巍的站起來；“我去籌錢。”
“於夫人。”不知道何時來的葉凡上前阻止了她：“裴總說，請您在家安心等候，籌錢的事情我們來做。”
“媽的，叫你說句話也不張嘴。”趙隨邊甩手邊罵的兇狠：“賤女人……”
於優忍不住吸了口涼氣，感覺著臉上火辣辣的痛感，這一巴掌下手真狠，耳邊嗡嗡的叫著，好像看到了星星。
忽然，門被推開，一個人拿著棍子猛地沖進來，對著趙隨猛地砸下去，一邊砸一邊喊：“於優，快跑。”
169住手
被點名的於優反應迅速的弓著身子往外跑，就被進來的另一個人一腳踢了回去，重重摔在墻角，全身每一處都疼，她掙紮著坐起來，猛地擡頭，眼前的景象叫她心肝俱顫，只見兩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圍著縮成一團的老人拳腳相加，她大聲喊道：“住手，住手。”沒有人理他。
只有抱著頭的老人聽到聲音擡起眼看了下她，那視線裏竟只有擔憂和關切，無聲的搖頭示意她別說話，熟悉又陌生的臉讓於優心疼不已，指甲摳著身後的墻顫顫巍巍的站起來，看準方向使盡全身力氣撞了過去，背對著她的趙隨不查，竟被這奮力一擊撞倒在地，惱怒交加的男人快速反應過來，看到撲在老人身上的於優陰森的笑了起來：“喲，現在來表現父女情深了，給我打，反正不死就行了。”
說著，招呼的更狠，拳拳有聲，被壓在於優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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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4於博書的下落
一頓飯大家各懷心思，心裏藏著許多無法言說的心思。似乎所有該說的話、該交代的事，都已經說完了。
於優瞥了眼坐在沙發上安靜看著電視的母女倆人，忽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，她楞楞的站在相依偎的那對身影背後，欲言又止，心裏暗下決心，不論怎樣，一定要讓於安睜開眼的時候，就看到那個他們惦記的人。
當正午的陽光高高懸掛在天上時，於安已經打了麻醉藥，安靜的被送往手術室裏，於優緊緊的扶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的何雨珊，目送著昏迷的於安慢慢遠去。
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，何雨珊臉色蒼白，隨時會昏厥過去的樣子，而於優也好不到哪裏去，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，心裏一遍遍默默的祈禱著，季然守在手術室的門口，緊張的在門口張望著，四下裏人人屏息凝視，心臟咚咚跳動。
忽然，熟悉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沈寂，於優看了眼號碼，是個陌生來電，拿起電話走到一旁接起來。
“你好，我看到你在網上發布的帖子了，我有那個人的線索。”平常的男聲，聽不出有什麽異常。
“請說？”於優一顆心砰砰跳動著，竭力裝出平靜的樣子。為了盡快找到於博書的下落，她在網上發布了帖子，並且許諾如果能找到的話，一定會有酬謝，帖子發出去了好幾天了，幸好終於有了回覆。
“他現在就在城北區興隆街236號，你趕緊來。”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：“他好像有所警覺了。”
“好的，我現在就來。”於優匆匆掛了電話，焦急的搓著手，有點猶豫，那邊於安正在進行著危險的手術，好不容易拿到了於博書的線索，不能讓它就這麽斷了，她看了眼靠在椅背上焦灼的何雨珊，咬咬牙，心裏已經有了決斷，如果於安醒來後就能看到那個人，估計心裏也會安慰不少，手術室這邊媽和季然都在，肯定不會有什麽事。
現在還不能把這消息告訴老媽，雖說她心裏對於博書還是有恨意，但於優看得出來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這種恨意已經慢慢變成了擔心和焦慮，這個人，二十多年來已經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，這樣漂泊在外，肯定受了不少苦。
於優已經看到過好幾次何雨珊捧著相冊偷偷掉眼淚的樣子，在消息還沒確定前，就別說了，免得她又空歡喜了一場。
於優收起手機，擡起頭深深看了眼亮著的紅燈，緊咬著嘴唇鉆進了電梯。手機進來一條信息，是那個陌生號碼不斷在跟進消息，光滑潔凈的電梯墻壁印出她的臉，眉頭緊皺，心事重重，她想了一下，給裴朗打了個電話，無人接聽，也是，過完年了，他那裏有很多事堆著，剛才手術前過來了一會兒，又被人叫走了，她想了想，把地址發到了裴朗的手機上。
一路上，出人意料的順利，乍暖還寒的天氣裏，路過的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，出租車司機熱情的寒暄著，於優看著短信，偶爾回答上一兩句，心不在焉的不斷催促著司機趕緊加速，是以，她錯過了司機先生善意的提醒。
“姑娘，興隆街那個地方匯集著三教九流的人，你一個人去小心點呀。”
“謝謝。”於優點了點頭，更加肯定於博書在那裏：“麻煩你加個速。”
藍白條紋相間的出租車快速駛入了車流，新年的氣氛還籠罩在城市的上空，遲遲不肯散去。
車子停在了興隆街街口，於優再三確認下，才下了車，如果說之前看到的桐市是現代化繁華的大城市，而這裏的時間仿佛依舊停留在二十年前，低矮逼仄的平房，縱橫交錯的巷道，每條路都是泥土鋪就的，前幾天下了那場大雪，導致這條路泥濘難行，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垃圾箱，散發著惡臭，她捂住鼻子，怎麽也不願相信於博書就在這個地方，正當她準備掉頭回去的時候是，短信響起，一張從側面拍的照片，雖然有些模糊，卻能清晰看出那個人的輪廓，正是她尋找的人。
她咬著下嘴唇思索了會兒，又給裴朗打了個電話，依舊無人接聽，她搖搖頭，收起手機，開始往裏走去，不遠處的角落裏，一個在黑暗中窺伺已久的人慢慢走了出來，臉上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。天助我也，一切都如此順利。
於優循著墻上標註的淩亂門牌號深一腳、淺一腳的往裏走去，剛過完年，很多人還沒返程，所以偶有一兩個人匆忙走過，絲毫不理會於優問路的話。她就這樣走走停停，間或收到一兩條提示信息。最後一條信息定格在236號，她擡起頭看了眼遠方，淩亂的巷子似乎看不到盡頭，也不知道於安手術怎麽樣了，她看了眼手機，越往裏走，信號越弱，距離預定的手術時間還有一個小時，這點時間，夠了，等於安從手術房裏出來，她就能把於博書帶回去了。
加油，她咬著牙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，縱橫交錯的巷道延伸出去，看不到盡頭，就像一張張張著嘴準備吃人的怪獸，於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，停住腳休息了會兒，想要找到於博書的念頭逐漸占據了上風，她邁開腳步，繼續往裏走去……
一路尾隨著她的那個身影在看到她重新邁開腳步時，終於松了口氣，大魚已經咬住魚餌，開始上鉤了。他的眼裏閃過寒冷的光，讓人不寒而栗：於優，這都是你自找的，怨不得別人了。
……
長長的會議在裴朗的極力壓縮下，還是開了很久，他揉著鼻梁，推開了辦公室的門，耳旁終於清靜下來，如果再待下去，他肯定會爆發的。這群人就知道天天盯著那些既得利益，在他耳邊嘮叨個不停。
陽光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照進來，好似撲了一層金色的紗，他不由的想起那次在這樣的金色陽光中，於優羞紅的臉，笑意爬上了眉頭，還沒來得及擴散，忽然感覺到莫名的心慌，伴隨著微微的抽搐，那感覺從心臟深處快速爬出，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，他迅速扶住一旁的桌子，迅速撈起手機，難道是於安的手術……
165興隆街236號
裴朗的心裏迅速升起不好的預感，這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和上次於優被困地震中一樣。
他搖了搖頭，甩掉那不好的猜測，屏幕上的時間顯示距離手術結束還有十分鐘，他的一顆心還沒安全落入胸腔，就看到了於優的短信，已經是好幾個小時前的事了。
“朗，我有那個人的線索，興隆街236號，速至。”
他劃開屏幕，好幾個未接來電，他連忙打過去，嘟一聲之後響起了冰冷的語音提示：“對不起，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……”
經常聽見的一句話，在一瞬間就仿佛把他推入了無底深淵，裴朗的瞳孔猛地睜大，修長白皙的手指開始忍不住顫抖，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回撥過去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，一遍一遍，回應他的都是那冰冷機械的女音。
裴朗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，他派了那麽多人去尋找，都沒有消息，而於優又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呢，那個地方魚龍混雜，是桐市犯罪率最高的地方，她在這裏待得時間不長，所以才不知道，一時間，各種不好的猜測湧上心頭，他連忙閉上眼睛，竭力讓慌亂的心鎮定下來。
裴朗快速的往外走去，距離於優最後一通電話，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了，他不放棄的撥打著，一邊安排人去醫院手術室守著，親自帶人開著車往短信裏提到的那個地址駛去。
車子風馳電掣的朝目的地走去，醫院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，手術出現了意外，正在全力搶救中，掛了電話，裴朗握緊拳頭狠狠的錘向方向盤，喇叭發出刺耳的鳴笛聲，劃破了寧靜的天空，白皙修長的手指骨節突出，本就嚴肅的臉比平常還要冷上幾分，一時之間，各種紛繁的思緒湧上心頭，他目視前方，終於在平靜的表象下理出了那千頭萬緒中的結。
是誰提供的線索？是否有人特意引於優過去？目的到底是什麽？會是她的父親嗎？
隨即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，哪怕於博書再不喜於優，也不會在於安手術的節骨眼設計自己的大女兒，那還會有誰呢？他把心裏所有懷疑的人猜測了一遍，越想越心慌，差點撞上一個橫沖直撞的行人，還好他剎車踩得及時，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，在現在這個節骨眼裏，不能出任何差錯，否則於優怎麽辦？
裴朗坐在架勢位置上，發了好一會兒呆，壓抑住恐懼的心理，猜猜重新發動車子上路，在沒有到達之前，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預感是否正確，只有親眼所見，才能讓心安定下來，他看著筆直的黑色公路通向天際，狠狠的踩下油門。
葉凡本來要開車，被boss拒絕了，就安排他帶上公司身後最好幾個人跟在身後，他很想問是否去打群架，鑒於那比鍋底還要黑上幾分的臉，他保命的打消了這個念頭，車子忽然加速，他拽緊把手，強壓下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，哀嘆連連。
車子急剎車停了下來，裴朗看了下導航，已經到目的地了，他打開車門，快速的跳了下去，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，但眼前所見，還是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，這臟亂差的街道難道就是於博書的藏匿之地嗎？
因為於優的關系，他曾暗中調查過她周圍的人，黑底白字的報告寫的清清楚楚，於博書從小也是飯來張口、衣食無憂，怎麽也無法想象他會在這裏容身，他擡起頭又看了眼斑駁的三個大字，邁開步子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。
因為找了熟知地形的人，不一會兒功夫，他們就找到了短信上的地址，看著那一片低矮的房屋散發出來的惡臭，裴朗知道自己的預感已經驗證了。
“你確定沒找錯？”葉凡皺著鼻子再三確認道。
“葉先生，真沒錯，這就是236號。”帶路的小個子拍著手掌，一副指天發地的委屈樣。
“行了，讓他走。”裴朗擡起頭看了眼漸漸黑下來的夜色，緩緩的開了口，聲音低沈冰冷，一點溫度也沒有。
小個子得了錢，卑躬屈膝的笑著跑遠，今天這錢真容易。笑聲飄散在空中，鉆進了留在原地的一行人耳朵裏。
“在周圍仔細看看，有沒有什麽遺留痕跡？”裴朗發完話，率先走向一旁的巷道裏。
葉凡看了看標著236號門牌的廁所，無奈的搖了搖頭，怎麽都覺得自己被耍了，但boss發話了，他也只能照辦，到現在，他還一頭霧水，扔下會議室裏那一群股東、高管，跑到這裏來找什麽？
他看著老板的身影在周圍溜達著，似曾相識的驚慌樣子，這種方寸大亂的模樣，上一次還是於小姐遇到地震的時候，難道？
他立刻繃緊了弦，揮了揮手，快速安排剩下的幾個人往其他的地方去搜尋。
這一塊四通八達，是好幾個巷道的交叉點，裴朗簡單查看後，終於明白報出這裏地址的原因，無論是逃跑還是隱匿，都是一個好地點。
是誰？膽敢綁走他的人？就算掘地三尺，他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，挫骨揚灰也無法解恨，裴朗咬牙切齒的思索著，從前，他在詭譎波瀾的商場上樹敵，遇到過幾次生死攸關的時刻也覺得無所謂，但這一刻，他開始前所未有的害怕，如果這個人是為錢而來，那倒好，就害怕他有別的企圖？他不敢再想下去，如今得趕緊找回於優，多耽誤一秒，她就多一份危險。他拿出手機，撥打了一個號碼。
不一會兒，幾輛警車嗚啦啦啦開著過來了，現場拉起了警戒X線，帶頭的人走了過來，裴朗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下，和帶頭的人握了個手，開始介紹情況。
……
“好，裴先生你放心，上級對這件事情非常重視，我們一定盡快解決。”
裴朗禮貌頷首，心悶得像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天氣，他鉆出警戒線，看著在不遠處兩三個湊做一堆看熱鬧的人，叫來葉凡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。
166是你
“這……”葉凡為難的看了眼自家boss，視線不由自主瞥向旁邊搜尋著的警察身上。
裴朗微微皺了下眉頭，看過來的視線又冷了幾分。
葉凡連忙比了個手勢，一溜煙的跑走了，走了一段距離，他停下腳步，轉過身去看了眼Boss的背影，還能感覺到那一眼帶來的涼氣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，趕緊去執行吧。
在生老病死已經成為平常的醫院內，手術室裏的醫生使盡渾身解數再和死神作鬥爭，要讓躺在那裏的年輕女孩平安歸來，一門之隔的走廊外，何雨珊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，不再清澈的眼睛裏寫滿了慌亂和著急，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，只能無力的坐在原地，期盼著好消息。
季然依舊面無表情，仰著頭看著裂縫的天花板，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，骨節分明，在胸腔中跳動著的心隨時都會
一輪圓月掙脫黑暗的雲層，漸漸露出笑臉，清冷的輝光灑向大地，平靜的俯視著大地上的一切黑暗與光明。
從來不信鬼神之說的季然，在看到這輪金黃的圓月時，就像一個病入膏肓之人竟然開始亂投醫，走到窗戶邊開始一遍遍默默祈禱著：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靈，我願用我的二十年壽命換她健康，請你讓這個善良可愛的姑娘平安歸來吧……
命運真是可笑又可惡，誰曾想到那個驕傲的像孔雀一樣的男人，有一天也會匍匐在命運的腳下，求著從不曾相信的鬼神……
也許是誠心感動了天地，也許是那二十年的壽命成為了巨大的誘惑，也許是……平穩的綠線在急速嘀了幾聲之後，終於又恢覆忽高忽低。幾個醫生神色陡然一緊，默契的對視了一眼，再次集中註意力，開始與時間賽跑。
在這場生死未知的手術緊張的進行著的過程中，城北區的一個陰暗地下室裏，偶有一兩只老鼠快速跑過，只留下正中央那個被捆住手腳蒙住眼睛的人不斷掙紮著，偶有一絲光線快速掠過，印出五官輪廓，正是莫名消失在興隆街236號的於優。
她張著嘴，想要呼喊，令人作嘔的臭味充斥在喉鼻間，她試著用舌頭去頂，只是徒勞，咿咿呀呀了半天，連個完整的詞都說不出來。
周圍靜的可怕，視覺器官被封閉後，聽覺就變得更加靈敏，在最初的驚慌恐懼之後，於優漸漸平靜下來，她艱難的坐起來，記憶開始慢慢回籠。
當她看到236號的時候，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對勁，但黑暗降臨沒有路燈的交叉巷道，完全無法分辨，她隨即找了個路口往外走，還沒走幾步，就失去了意識，直到在這裏醒來。
是誰如此大費周章設下了這個局？能以於博書線索為借口一步步引誘她上鉤，必定是身邊相熟之人，會是誰呢？有什麽目的？
她絞盡腦汁，把身邊的人都過濾了一遍，還是沒有線索。捆綁的繩子綁的真緊，被束縛的地方隱隱發疼。她又嘗試著掙紮了幾下，還是不行，眼睛被蒙住，也無法打量周圍的環境，但她不能坐以待斃，對方是有備而來，絕不會輕易放過她，危險的信號在心裏盤桓著，她使勁的一遍遍眨著眼睛，想要重見光明。
“下一個。”葉凡揮揮手，付了一定的酬勞後，叫進來了下一個，這些人全部是奔著重金來的，所謂的線索也是前言不搭後語，他側著身子看了眼隔壁房間裏臉色越發凝重的老板，收起了不耐煩的情緒。
“我……我看到那個姐姐走到這裏，然後站了一會兒，就往那條街走去。”這次進來的是一個是十二三歲的小男孩，看人還有些怯生生的。
電話響起，打斷了小男孩的話，裴朗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頭，看著屏幕上的名字，思索了一會兒，接起了電話，有些事情終究是瞞不住了。
“小朗啊，你看到優優了沒？”何雨珊的聲音有些嘶啞，說不出的疲累：“我打她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。”
“伯母，於安手術怎麽樣了？”裴朗沈默了一會兒，轉移了話題，看著腳底的黑影，決定還是等會兒直接登門說吧。
“好，好了。總算是救回一條命。”何雨珊笑了起來，幸福和心酸都藏在眼角堆積的皺紋裏，還好老天有眼，總算是又醒過來了，只是……
裴朗沒有註意到她話裏的遲疑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去：“伯母，我現在過來找你？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。”
於優氣喘籲籲的停止了動作，豎著耳朵傾聽著周圍的動靜，從她醒來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小時了吧，而她昏迷了多久呢？也不知道於安的手術怎麽樣了？裴朗發現她失蹤了沒？一個接一個的掛念湧上心頭，強烈的求生欲望激發出她無窮的鬥志，她皺著鼻子，眨著眼睛，繼續和眼睛上的黑布作鬥爭。
當一絲光線隱隱透進來時，她欣喜若狂，繼續努力著，忽然，沈重又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周圍的寂靜，她憑著那一絲光線，開始往一旁緩慢移動著。
門吱呀一聲推開，腳步停在了於優的面前，對周圍未知的恐懼讓她渾身僵硬，而這個人的視線落在身上，就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和她對峙著，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一口的危險。
“呵。”一聲似有若無的冷笑打破了這沈寂，那無法辨別男女的聲音卻讓於優忍不住汗毛直立，她覺得自己就像被圍困在陷阱中的獵物，無法掙脫，那個人忽然伸手拿掉了堵在她嘴裏的東西，大口的新鮮空氣湧進口腔，她活動了一下酸疼的口腔壁，慢慢合上了嘴。
那個人依舊不說話，視線依舊死死的釘在她身上，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，她知道，不能再等了。
“你是誰？”她穩住心神，疾言厲色的問道，先發制人總能讓自己在這樣的劣勢下爭回些場子，不能輸了氣場。
“哈哈哈。”掌聲伴隨著笑聲，驚動了空氣中的浮沈，鉆進了鼻腔裏，引得那個人一陣噴嚏。
蒙住眼的黑布就在這樣滑稽的時刻慢慢滑了下來。
於優眨眨眼睛，終於適應了這黑暗的光線，熟悉又陌生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，她瞪大了眼睛，眼睛裏寫滿了不可思議：“是你。”
167出事了
“你說什麽？”何雨珊霎時面如死灰，微微張著嘴，好半天才消化掉裴朗的話，機械的重覆道：“於……於優出事了？”
裴朗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反應，醫生已經在門外候著，只要他叫一聲，就能立刻進來搶救，但何雨珊比他想象的堅強多了，瘦骨嶙峋的手緊緊的攥著沙發上的布，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，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後，頹然的往後倒去，囁嚅道：“於優，於優。”
裴朗立在一旁，眼裏的情緒錯綜覆雜，明裏、暗裏兩條線都在進行著，到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，給於優打電話的那個手機號是路邊隨處可買的卡，沒有任何價值。警察那邊也把他能提供的人全部摸底排查了一番，沒有作案的可能性。
現在，只能寄希望與於家。
忽然，何雨珊猛地站了起來，渾濁的眼睛散發出仇恨的光芒，五官扭曲成模糊的一團，大聲喊道：“於博書。”聲音尖銳淒涼，直沖雲霄，就連裴朗都從那三個字裏聽到了憤怒和恨意，他張了張嘴，想要替那個人辯解幾句，頓感無力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與此同時，黑暗的地下室裏，臉上皺紋溝壑叢生的於博書猛地擡起了頭，似乎在冥冥之中聽到了誰的呼喊，撞擊的心臟微微的抽搐著，他掀開被子，坐了起來，冬夜的風肆虐著鉆進被窩裏，不一會兒，就凍得他直打哆嗦，他看著露出街面的半盞窗戶，被鐵條隔成一條條的視線裏，明亮的月也被切割成一塊塊，不知道城南的家人怎麽樣了？這個年是否過得安好？何雨珊和於優是否已經能夠原諒他了？
他承認，自己是個懦夫，缺少面對真相的勇氣，也不敢面對妻女責難的目光，哪怕在外漂泊無異，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，也不願回去，似乎只有身體上遭受磨難，才能抵消他的罪孽。但是這樣的罪孽，哪怕他窮盡餘生也無法償還，他走到鐵窗前，聽著呼嘯而過的車聲，幽幽嘆了口氣，如果早知道……
那個前幾天在橋洞下偶然認識的男人，為什麽會對他這麽熱絡呢？於博書猛地睜開了眼，再無一絲睡意。
“是我又怎麽樣？”昏黃的光線下，男人的臉上毫不掩飾都是恨意：“你壞了我的好事，毀了我的事業，憑什麽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享受名利和光環。”
“哼，都是你自找的。”等於優看清楚了面前這個男人，恐懼和害怕反而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鄙夷和不屑。
“都是因為你。”男人的眼裏迸發出惱怒和恨意：“要不是你在後面攛掇李薇，她怎麽會當眾在婚禮上甩了我，我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境地。”
於優幸災樂禍的看了他一眼，真是老天有眼：“你不是真愛無敵嗎？”
“那個女人……”趙隨氣急敗壞的瞪著她，表情瞬間變得狂亂，站起身來急躁的走動著，嘴裏還不停的念叨著：“都是因為你們這幾個女人，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。”他猛地彎下腰伸出巨掌，緊緊的扼住她纖細的脖子：“我看你還能囂張到什麽時候？”
“趙隨，松……松手。”無法呼吸的窒息讓她吐出來的字支離破碎，於優費力的掙紮著，一張俏臉越漲越紅，眼睛越睜越大，身上的力氣快速的流失著，她漸漸癱軟下去，恐懼的全身顫抖，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命喪於此的時候，大手松開，大量的空氣鉆入肺腔，激的她劇烈的咳嗽起來，眼睛緊緊的盯著趙隨，控制不住的全身發抖，縮著身子，想要裏這個人遠一點。就在前一秒，她在這個失去理智瀕臨崩潰的男人眼裏看到了赤裸裸的殺意。
“哈哈哈，看你還逞能。”趙隨叉著腰，得意的笑了起來，格外陰森，忽然，他往前湊了幾步：“要不是看你還有用處，我就讓你和……”
老舊的燈泡閃了幾下，發出呲呲的聲音，打斷了他要說的話，增加了恐怖的氣氛。
於優停止了咳嗽，擡起頭看了他一眼，快速的轉移了視線。這個男人已經瘋了，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麽恐怖的事情。
“你給我老實待著，否則有你好看。”男人看了她一眼，重重把腳底的破布塞到了她嘴裏，重新給她蒙上了黑布，罵罵咧咧的走遠了。
她聽到落鎖的聲音，還忍不住顫抖，直到那沈重的腳步聲消失了很久，才慢慢回過神來，寒冬臘月的天氣裏，於優的後背出了一層冷汗。剛才重見光明那一會兒，她已經把周圍的環境摸清楚了，她這應該是一個廢棄已久的地下室，她坐著的位置距離門口大概有三米遠，室內空蕩蕩的，什麽可以借助的東西都沒有。手機也不在，此刻真是叫天天不靈，叫地地不應了。她吸了吸鼻子，讓更多的空氣鉆進來，思索著該怎麽自救。
“天亮了。”裴朗停下在236號徘徊的腳步，仰起頭看了眼跳出雲層的第一絲金光，一夜沒睡的憔悴絲毫沒有減少他的英俊，下巴上冒出一層青青的胡茬，露水在皮鞋上滾動了一圈鉆進了土裏。雙腿重的已經提不起來，卻依舊想要往前去尋找。到現在，於優依舊一點線索都沒有，與其幹等，還不如自己也去找，他不知疲倦的以236號為中心，一次次穿越黑暗的巷道，期盼能尋到蛛絲馬跡。
“裴總，有人說看到過於博書。”葉凡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板鐵青的臉色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，說話的尾音都有些飄。
“在哪裏？”
“就在距離這裏不遠的棚戶區，我已經派人去查看過了，千真萬確。”
假線索太多，只能一條條親自去驗證，等落實了以後才敢上報，如果不是看到冷峻自持的裴總自虐成這個樣子，他也不敢貿然說出。
裴朗的眼睛瞇了瞇，漆黑如墨的眼裏仿佛點燃了一盞燈：“走。”簡潔利索的話語剛落，就急速轉身。
葉凡急的出了一頭汗，匆忙跟上去帶路。
此時，距離於優失蹤已經八小時了。
168於優，快跑
這一夜，無法安眠的人還有很多，何雨珊坐在臥室，一遍遍翻看著相冊，現在她什麽也做不了，只能寄希望於裴朗了，大女兒下落不明，小女兒昏迷不醒，所謂的丈夫更是……
她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，要在晚年的時候一次次承受這種錐心之痛，如果當初她聽了父母的話，是不是現在就過著順遂的人生了？
人老了，就開始回憶過去的事情了。當樓下的落地鐘敲響八下的時候，她回過神來，不行，必須振作起來，她不能就這麽倒下。
何唯還不知道於優失蹤的事情，但從昨晚到今早的電話一直都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，也隱隱感覺到不對，一大早就趕到了於家，門打開，就看到何雨珊強打著精神的樣子，已經猜到了一二，還沒來得及驗證，客廳的電話忽然響起，驚得靠著門的何雨珊抖了抖身子，邁著小碎步趕緊接起來。
何唯跟著走了進去，帶上了門，就看到握著電話的何雨珊臉色大變，轉過臉來求助的看著他，嗯嗯啊啊的應了幾句，他立刻反應過來，連走帶跑到了跟前，卻還是晚了一步，聽到的只有嘟嘟的忙音。
“小唯，怎……怎麽辦？綁匪要贖金。”
清晨的陽光透過鐵窗爬進了昏暗的地下室，灑下斑駁的光影，縮在角落裏的人動了動，經過又餓又冷的漫長一夜，於優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了，綁在身上手指粗的麻花繩咯的她渾身都疼，磨了大半夜的繩子沒有絲毫變化，強烈的求生欲望迫使她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。
時空仿佛在這裏凝固，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，她知道，自己暫時不會有危險，否則以昨晚趙隨狂怒的狀態，她早就喪命於此了，他一定還有什麽別的目的，想通了這一層，於優好像沒有那麽恐懼了。
她豎著耳朵，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，想著裴朗和家人肯定已經發現了她的失蹤，不知道得急成什麽樣了，過了一會兒，又似乎聞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，肚子也開始不爭氣的打起鼓來了，平常這個時候，都有裴朗或者家裏的張嫂準備好豐盛的早餐了，就在她想象著大快朵頤的時候，沈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，這一次，她聽出來還不止一個。
“起來。”趙隨推門開走了進來，照著她的小腿就是一腳：“吃東西。”說完，撤下了她嘴裏的布團和眼睛上裹著的黑布。
終於口舌能動，目可以視了，於優瞇著眼好一會兒才適應這久違的光亮，她擡起臉，看了下居高臨下的男人，目光落在面前的那碗飯上，已經不能說是飯了，米水混在一起，上面還飄著冰渣。
趙隨蹲下來，揪起她的衣領重重往墻上一搡，拿起勺子舀起碗裏的飯一股腦塞到她嘴裏，餿味混合著亂七八糟的味道鉆入鼻腔，她忍不住想嘔吐，卻緊緊的咬住牙關，艱難的咽下去，渾身發冷，還沒等她完全消化，第二口飯又塞了進來，於優咬著牙，背在伸手的左手緊緊掐著腰上的肉，一口接一口的吃完了一碗飯。
“呵呵，原來錦衣玉食的於大小姐也能和野狗吃一樣的飯。”趙隨拍拍手掌站了起來，言語極近侮辱之能事。
於優木著臉，安靜的凝視著他，連一個字都沒有回應，她知道，這種時候越是不回應，他反而很快就能安靜下來。
果然，趙隨罵罵咧咧了一陣兒，也覺得沒勁：“媽的，跟個傻子似的。”說完，拿出手機來道：“說話。”
“裴總？”葉凡看了眼接完電話楞了好久的boss，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，此刻的他，面色鐵青，眼裏燃燒著憤怒的火焰。
裴朗緩緩的轉過身，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望過去：“你現在立刻去於家，隨時報告我那邊的狀況。”
警察的辦事速度還是很快的，根據目擊群眾提供的線索，已經對犯罪嫌疑人有了初步的畫像，照片剛發過來，他就認出了這是上次的那個渣男。
警方那邊已經確認了綁架於優的人就是趙隨，更讓他恐懼的是這個人身上竟然背著命案，和亡命之徒打交道的於優就像是踩在懸崖邊上，一著不慎，就會摔得粉身碎骨。
他不敢賭，賭不起。
當第二個勒索電話打來的時候，何雨珊已經鎮定下來，她看了眼坐在周圍的警察和何唯，接起了電話。
“餵。”饒是這樣，她的聲音還是忍不住顫抖。那邊沒有人說話，回應她的是重重的巴掌聲和男人帶著怒氣的吼聲；“快說話。”
那低低的一聲啊通過電話線重重的撞擊了一下何雨珊的耳膜，她立刻反應過來：“優優。”
“老太婆，聽出來了吧，這是你的寶貝女兒，現在按我說的去做，否則你就等著收屍吧。”用了變聲器的男聲就像是長指甲在玻璃上劃過一般，讓人牙根發酸。
“好，好。你說吧，只要不傷害我的女兒，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。”
“不許報警。”
“嗯嗯。”
一旁的警察已經開始了定位系統，遞過來一張紙條：“盡量拖延時間。”
“現在去籌錢吧。過會兒我在打給你。”
“那……”何雨珊的話還沒說完，那邊就傳來了忙音，她六神無主的看向警察，已經無法思考下一步該怎麽做。
“很遺憾，通話時間太短，無法準確定位。”為首的國字臉隊長遺憾道：“這個人具有很強烈的防範意識，每一個電話都是換了地方，而且通話時間都不超過四十秒……”
“我現在去籌錢。”何雨珊再也坐不住了，扶著一旁的何唯顫顫巍巍的站起來；“我去籌錢。”
“於夫人。”不知道何時來的葉凡上前阻止了她：“裴總說，請您在家安心等候，籌錢的事情我們來做。”
“媽的，叫你說句話也不張嘴。”趙隨邊甩手邊罵的兇狠：“賤女人……”
於優忍不住吸了口涼氣，感覺著臉上火辣辣的痛感，這一巴掌下手真狠，耳邊嗡嗡的叫著，好像看到了星星。
忽然，門被推開，一個人拿著棍子猛地沖進來，對著趙隨猛地砸下去，一邊砸一邊喊：“於優，快跑。”
169住手
被點名的於優反應迅速的弓著身子往外跑，就被進來的另一個人一腳踢了回去，重重摔在墻角，全身每一處都疼，她掙紮著坐起來，猛地擡頭，眼前的景象叫她心肝俱顫，只見兩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圍著縮成一團的老人拳腳相加，她大聲喊道：“住手，住手。”沒有人理他。
只有抱著頭的老人聽到聲音擡起眼看了下她，那視線裏竟只有擔憂和關切，無聲的搖頭示意她別說話，熟悉又陌生的臉讓於優心疼不已，指甲摳著身後的墻顫顫巍巍的站起來，看準方向使盡全身力氣撞了過去，背對著她的趙隨不查，竟被這奮力一擊撞倒在地，惱怒交加的男人快速反應過來，看到撲在老人身上的於優陰森的笑了起來：“喲，現在來表現父女情深了，給我打，反正不死就行了。”
說著，招呼的更狠，拳拳有聲，被壓在於優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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